【参】负债的王子殿下 MENU 23 月光下的绝望
留在大吉岭王宫的第一夜，确定总管家已经入睡，萝乐娜悄悄地披着外套走出寝室，想去艾伯特的房间再试一试将解药塞进去。 她的房间被安排在安德烈的房间隔壁，经过时不忘看看他的房门，门没有关好，怪了，难道他也不在房里？ 没有勇气推门察看，要是安德烈先生正在沐浴或是换衣服，那该怎么办？ 萝乐娜赶紧遏止脑子里的想像，紧闭双眼越过安德烈的房间，接着走过一面挑高的落地窗。走廊里除了几支用灵魂做成的不灭蜡烛燃烧发出的焰光，就只能仰赖皎洁的月光照明。倏地，一阵冷风透进衣缝，凉透了她的心，全身直打冷颤， 拉紧外套，加快脚步穿过这条长廊。艾伯特的房间在二楼，她得下楼，还得……经过那些会动的肖像画。 「小姑娘，这么晚了，睡不着吗？」 「要不要进来画里的世界瞧瞧啊？你能看见被遗忘的真相喔！」 萝乐娜摀紧耳朵，努力压抑内心的恐惧，快步走过一幅又一幅对她对话的肖像画。白天倒还好，这些声音在夜里会显得特别清晰。 走出一小段路，她忽然注意到其中一幅画始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忍不住瞄了一眼。画面的主角是一名拉小提琴的黑衣男人，长相竟然像极了安德烈，而妖精王奥伯隆也被画了进去。 萝乐娜诧异地放下摀着耳朵的双手，虽然害怕，却情不自禁地接近那幅肖像画。酷似安德烈的黑衣男人像是受到了强迫，边演奏边伤心地流泪，奥伯隆却笑得开怀。走近了再看，男人手中的琴弓和一般的小提琴弓不一样，手握的底端藏了一把别人难以察觉的利刃。 彷彿能听见男人所演奏的乐曲，那首曲子她以前曾听客人演奏过，不记得名字了，印象中是巴哈的作品…… 这时，突然有一串旋律从楼梯间传过来，正是巴哈的那首乐曲。萝乐娜不禁深吸一口气，好奇地循着旋律的来向走去。 每随着乐音往上爬一阶，心跳便跟着加速。满脑子都是肖像画里那名长得很像安德烈的黑衣男人，不期然间，心头冒出一个疑虑：自己在伦敦的国王路住了好多年了，为什么在艾伯特出现之前，从没碰过身为警司的安德烈？ 早先曾听路易斯说，安德烈找了很多理由拒绝进入罗曼红茶店，也许他是在躲避她……她究竟做了什么，让安德烈选择躲避？或者……其实是安德烈做了什么，所以不愿意再与她见面？ 安德烈……这个名字似乎能给她一种微妙的熟悉感。如今想来，早在两人第一次见面，从他口中听到「安德烈」这个名字时，她的内心就有些异样，只是当时没有深究。感觉对方不像陌生人，彼此好像早就互相认识了。 脑海一片混乱，萝乐娜忽然有些怀疑安德烈的真实身分。内心有个声音告诉她，安德烈绝对不是普通的警司，他的现身，和艾伯特、红茶守护妖精什么的，都脱不了关係。 他接近她，难不成不是出于工作职责或者对待朋友那样的关心，而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 正想着，双脚已经踏上七楼，小提琴的旋律就从面前的走廊最深处的房间传来。可是，这层楼没有任何烛火，只能仰赖从右手边那扇落地窗透入的月光勉强照亮前路。若是贸然过去，会不会又像上回那样被魔镜之类的东西封印，再次陷入危机？ 在她犹豫时，馀光瞄见左手边的墙上掛着一幅长度超过十米的画，题名为《王室的下午茶》。此时，不管是倒红茶的佣人、在门口待命的管家，以及在餐桌边享用奢侈午茶的大吉岭王族，画中人物全都看向了传出琴声的房间。 如此诡异的巧合更让萝乐娜怯步，那些人却显然都很希望她走进那房间，一个个地拥向她这边，彷彿要从画面中挤出来。随着她跨出脚步，他们也跟随她往房间的方向移动。她吓得加快了步伐，即使知道画里的人物不可能真的跳出来，这样紧迫的跟随还是令她產生恐惧。当下不及多想，不受控地奔跑起来，焦急地衝进那位于长廊尽头的房间，紧紧关上房门。 四周一片寂静，因为害怕，萝乐娜没有注意到小提琴演奏是被她给中途打断，或是刚好告了一段落。 双手握紧手把，房内若有危险，她还可以开门逃跑。努力抚平内心的焦虑，告诉自己没事的，画像里的人绝对不会跑出来，然后慢慢转头。哪想还没成功转过身，双眼便被一隻大掌矇住，身体也被一隻手臂紧紧地搂住。 进来时明明没感到身后有人，来人却有办法在极短的时间接近她，没发出任何声音。 萝乐娜一愣，害羞地挣扎道：「为什么要抓着我？」身后那人比她高出了至少一个头，从手掌的大小判断，明显是男人。她再怎么想挣脱，力气也没有他大。 男人把脸靠近她的后脑勺，她应该要大喊色狼，却没有选择那么做。她也不明白现在的自己为何没能產生丝毫戒心，对方的呼吸声是如此的接近，再不脱逃或许就有危险，可是…… 不知为何，她就是下意识地想要相信这个男人，即使仍被他从后方紧紧拥着，渐渐也不再感到害臊。 「为什么不继续反抗？」 萝乐娜低下头，一手轻轻覆上男人搂着她的胳臂，「我很早就想问了，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接近我？」 这声音很熟悉，不用回头也能马上确认对方的身分。 她的冷静似是让男人感到意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比先前搂得更紧，脸庞贴上她柔顺的发丝，「你问我是谁，我却不晓得该怎么向你解释……当我再次睁开眼睛，就有了一个非完成不可的使命，在这段必经的过程中，我得接近你。」 闻言，萝乐娜双眼放空，无神地盯着门板。 过程……自己只是个过程…… 算起来她只和这男人见过几次面，可当第一次与他相遇，她的心便萌生出一种奇妙的情感。那种感情很像是仰慕，但凡遇到与他相关的事情，她总是很紧张、很在意。即便他只是义务来巡逻的警司，按说根本不需要把她放在眼里。 萝乐娜强打精神，拍了拍男人的手臂，「安德烈先生，放开我吧！你这样子我有些不习惯呢！」 想要转头对他微笑，安德烈却依旧维持把脸贴在她脑后的姿势。 「不管有什么烦恼都可以跟我说，我平常受到安德烈先生的很多照顾，这次就换我来替你分忧，不介意的话就跟我说吧！」 安德烈心底应该有很多烦恼找不到人倾诉，所以才突如其来地搂住她。萝乐娜这样想着，勉强维持脸上的笑容，说话的当口却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凉了一半，不得不捏紧了手背，努力压抑这股难受感。 这种感觉……她是不是喜欢上安德烈了？ 原来她跟街上的那些女孩一样，喜欢上他了！ 安德烈温柔地轻吻她的发丝，「你真是傻，就因为如此善良，才会什么都不知道就捲入了危机。」 感觉到他的吻，萝乐娜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连忙深吸了口气，压抑内心的害臊与其他情绪，「怎么会呢？是安德烈先生把我想得太单纯了，我也是会看情况保护自己的。」 「是吗？你如果懂得自我保护，为何还会让我这么搂着你？我来想想……原因出在你认为我是个好人，对吧？」 难道不是吗？萝乐娜愣了一会儿，实在没办法把安德烈与坏人画上等号，但不可否认，现在的他确实透出了和以往不同的气息。 原先一直认为，安德烈是个成天扳着扑克脸、做事有条有理又有效率的严肃男人，对于公事以外的事皆不敢兴趣。对她好，保护她，纯粹是基于身为警司的职责。 想不明白，莫非安德烈不能算是好人？ 「萝乐娜，世人并不全像你一样是一张无瑕的白纸。如果要问我现在最大的烦恼，那就是你。」 察觉安德烈放开了手，萝乐娜赶紧逃离几步。也许就像魔镜中的琥珀能够化身成莱恩那样，眼前的安德烈也是假的！ 她匆匆跑进房内，转身贴着窗户，清楚感受到夜风带来的寒意。看清了男人那张严肃中透着强势的英俊面庞，方才的猜想立刻在月光下破碎。 为何安德烈的烦恼是她？ 安德烈慢慢地接近，迫使萝乐娜紧贴着过于低矮的窗台，再没有任何退路。腰随即被他伸手搂住，肩膀又让他用另一手压住，大半个身子都往窗外倾斜。 对上安德烈充满敌意的眼神，萝乐娜完全无法理解现况。他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她？这是打算推她下楼吗？ 「只要你能向我保证，不再继续前往红茶王国，不再管艾伯特的死活，我就留下你的性命。」 萝乐娜震惊地睁大双眼，无法相信这句话真是从安德烈口中说出来的。没能力再继续偽装，强装出冷静镇定的模样，她握紧了压在肩上的手，「拜託你……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 话才说完，整个人就被安德烈用力地压向窗外。泪水顿时朦胧了她的双眼，从七楼的高空滴落。什么话都说不出口，身体也使不上力，她猛然醒悟，被背叛的感觉，原来比死还难受。 「说！说你不会再和这些妖精还有艾伯特王子有任何瓜葛。」安德烈一边说，一边面无表情地继续将她往外压。 泪水沿着萝乐娜的双颊滑落，垂落的发丝已然和地平线垂直。难过和恐惧佔据心头，她用一隻手捉紧安德烈，内心盼望他能对自己有一丝的怜悯，另一隻手悄悄地伸进裙子的口袋，双唇颤抖地回道：「不，我不想放弃寻找最好喝的红茶，不想放弃帮欧尔菲寻找记忆，更不想眼睁睁看着艾伯特永远沉睡。」 安德烈低头俯视她，月光映入那双无情的眼眸，犹如利刃刺痛萝乐娜的心。 「那么……」 他松开搂着她的手，将她彻底推出窗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