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月下之宫 MENU 14 诺维尔公爵（6）
每个月的月圆之夜，高塔会在大吉岭国境中升起，出现地点似乎是随机。高塔顶端有一座能够三百六十度旋转的铁笼，可吸收四面八方飘荡流离的灵光。即便是生物，倘使生命力太过虚弱，也可能被高塔铁笼吸走灵魂。 诺维尔的贴身管家维特又变回了老人模样，打开马车车门。基于女士优先的准则，萝乐娜率先踏入马车。为了不让养父坐在她身边，琥珀紧接着于她身旁落座。最后上车的诺维尔公爵只得坐到对座。 魔法马车不需要控制，管家维特却刻意坐上车夫的位置，带领盛装打扮的三人前去参加国庆宴会。 避开琥珀不友善的眼神，萝乐娜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低头想着方才诺维尔公爵告诉她的事。 每当满月之际，国境内的老弱妇孺全都不敢出户，只有少数壮丁照旧工作。彷彿每个月一次的宵禁，大家都害怕被高塔吸走灵魂。 话虽如此，这里的妖精子民又得倚靠高塔所吸收并转化的能量维持生活。满月时分被吸取的灵体将于月末转化为各式不同效果的魔法符咒供人购买，以完成包含烹煮、洗碗、清扫在内的各种生活大小事。只要把符咒贴在手上，心中所想与符咒相符，手一挥，便能够使用魔法的力量。 符咒的价格高低，取决于所含魔法的复杂难易度，乃是大吉岭国特有的一种国营生意。可实际上，最复杂的五星符咒经常被政府官员私下转卖，在黑市中流通。当然，除非找得到特定门路，否则普通的妖精子民就算去了黑市，也绝对不可能买到特殊符咒。 市面上贩售的魔法符咒、每日的作息时间、国家的主要规矩和一般子民的生活习性等等，诺维尔已经大致做过说明。萝乐娜知道，符咒的顏色即象徵了等级，诺维尔所使用的，正是从黑市买来的黑色五等符咒。 视线不自觉地从诺维尔的手挪移到他脸上，这才发觉对方又用读心术窥探了她的心思。赶紧瞥过头躲避他的视线，却对上身旁琥珀的死鱼眼。 「呃呵呵呵……」萝乐娜瞇起双眼挤出笑容，回敬琥珀的眼神。她现在可是在救他亲爱的养父和他本身耶，这不知感恩的小鬼！ 这一次，马车改以速度取胜的双黑豹拉行。虽是急速奔驰，仍旧感受不出车轮转动起伏的不舒适。萝乐娜没有什么事好做，只好悄悄掀开车窗的黑布。速度太快了，外头一片模糊，看不清任何景色，只感到一束束白光急速消逝。 十公里以上的距离，竟然花不了五分鐘就抵达，哪怕是普通的黑豹跑起来也需要十分鐘吧！果真是妖精世界才有的魔法马车！ 萝乐娜佩服地幻想着，要是人类世界也有这种魔法该有多好？这当口，猛一阵强大的力量袭来，她先是差点往前跌下座位，又因瞬间提升的速度向后撞上椅背，不由狼狈地扯着车窗。身旁的琥珀则已做好维持平衡的准备。 力量的袭来和速度的加快，是因为黑豹直接穿入了厚达两尺的城墙。早先搭乘独角兽马车穿进公爵宅邸时也有类似的感觉，好像身体和灵魂被抽离开来。幸好穿墙之后，马车的行进便逐渐减缓，灵魂又回归体内。 萝乐娜摸着胸口，心脏快速跳动，刚才差点撑不过去。 「这对人类来说果然很吃力。」诺维尔公爵牵起她，走出黑猫管家打开的车门。琥珀牵着公爵的另一隻手，走入大吉岭王国的国庆宴会场。 萝乐娜惊讶地仰望前方的城堡，和五年后所见截然不同，黑色高塔表面被一层彷彿受侵蚀的鐘乳石般坚固的物质围绕包裹。扭头往身后看，花豹、狮子所拉的豪华马车接二连三地穿进城墙，内心顿时有些纳闷，高大的城门到底是拿来做什么用的？ 前来迎接诺维尔公爵的是小丑装扮的管家，以滑稽的姿态走到三人面前，「诺维尔公爵啊，大吉岭国王已经在宴会厅等候您多时了，让小的用镜子带领您前往那儿好吗？您还是一样不想拿镜子当工具吗？」 诺维尔推开对方拿出的小镜子，牵着琥珀与萝乐娜走进城堡。 小丑管家捡起小镜子，一眨眼竟然就超越了他们，走在前方，急忙地道了几声歉，头猛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嗅着萝乐娜，「喔呀？小姐是人类呢！我们最近正在研发烹煮人类的料理，诺维尔公爵莫非想将这位小姐献给国王，当作上次在五国会议中失态的赔礼？」 诺维尔将萝乐娜拉近自己，一手抱着她，一手抱起琥珀，脚下起风，开始快速飘移，「失礼了。」 萝乐娜还搞不清状况，腾空的身体就飘了起来。诺维尔带着两人移动至走廊尽头，于半空中迟疑了一下，继续往左边移动。 「啊啊！那不是……」萝乐娜转头向后张望，腾出的手努力拨开因风吹而挡在眼前的长发。方才从转角处走来的两名少年，不正是里昂和奇尔？ 诺维尔公爵明显很厌烦小丑管家的讽刺，直接用吸血鬼特有的飘浮术带领两人抵达宴会厅。萝乐娜的脚好不容易踏上地板，又被他带到了宴会厅的角落。 把她挡在身后，又让琥珀先站稳，诺维尔最后踏上宴会厅的拋光地板。 一金一紫的迷濛双眸出现于场内，女性们立即涌向他身边。被男伴牵着的也好，正夹取美味菜餚点心的也好，她们全都放下了手边的工作，围到诺维尔身旁，彷彿那双眼睛有着迷惑人心的能力，在场女性无一能够倖免。是啊，就连站在他身后的萝乐娜也差点喜欢上他，在险些被他掐死之前…… 晚宴设定于七点开始，随着时间接近，引人注目的双子殿下也走进了宴会厅。 这时的奇尔才十四岁，却和五年后掛着同样的笑，长发塞到耳后，身畔彷彿围绕着鑽石金光般闪烁，踏着优雅轻快的脚步走向诺维尔，「叔父，我们等您好久了，您怎么没先来找我们？」 对这种正式场合和宴会最不拿手的里昂则是放慢了步伐，找机会避开贴身管家的视线，横移到场中央，摸着凹陷的肚皮夹取食物。 奇尔从小就对这样的场面得心应手，能完全掌握到长辈喜爱什么，女孩们喜欢什么，和他有利益关係的人又喜欢什么。不管遇上任何人，脸上总是掛着微笑，从没有不耐烦过。 里昂一边填饱肚皮一边回想，还是觉得自己的双胞胎哥哥很不可思议。只可惜，不知从何时起，原先感情很好的两兄弟变得不太说话了。明明是最亲近的双生子，哥哥却将他拒于千里之外。 大家早在一开始就认定哥哥奇尔是大吉岭国未来的继承者，而他只是一同被生出来的陪衬罢了。哥哥的所有生活作息都被管家与家庭教师严格安排，兄弟二人不曾一同学习。不过，这对里昂来说并非坏事，他本来就嚮往着外面的世界。哥哥对应酬之类的事情十分拿手，想必比他更适合统治未来的大吉岭国。 里昂捲着麵条，用佩服的眼神远远地望着奇尔，看着他走近诺维尔。然后，彷彿是双子天生的默契，二人同时发现那名陌生女孩。 围在诺维尔公爵身边的女性让出一条路，让奇尔走近诺维尔，「叔父，那女孩是谁？她闻起来不像是妖精。」 这话问出口，在场的女性们才跟着注意到萝乐娜的存在。 萝乐娜瑟缩着身子，诺维尔转身瞄了她一眼，抿起的嘴往上扬，「她是我带来的红茶调配师，在人类世界发现的珍宝。」说完，压低了声音对她道：「把这张纸拿好，带着琥珀到调配室准备，务必端出最美味的红茶。」 抢在引发骚动之前，萝乐娜紧握住琥珀的手，快步走出宴会厅后门。诺维尔口中说的是红茶调配室，递给她的纸上却写着魔镜的存放封印地点。不行！她绝对不能让琥珀进入魔镜。得先想个办法把这小子藏到安全的地方，再解决诺维尔的问题。 萝乐娜在王宫中乱窜，完全没有方向。琥珀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地图给我！」 「不行！绝对不可以把你藏去那里。」她撕碎纸张，「这一次我必须救你，乖乖听我的话，跟我走！」 突然被她这么一吼，琥珀果真乖了点，「我现在不就在你身边，何必要救？」 毫无头绪地又乱窜了一会儿，二人不小心闯入王族专属区域，撞上长廊中的庞大人阵，摔倒在地。 撞倒他们的人不但不道歉，反倒高声斥责，「怎么走路不看路啊？要是伤到我们的奥伯隆王，那可怎么办？」 萝乐娜缓缓爬起身，写满惊讶的眼眸离不开被王族所包围的奥伯隆。那个比任何人都耀眼的男人，那个人…… 「欧尔菲？」 双手遮着因过度惊讶而半张的嘴，瞧对方的模样，不正是最初遇到欧尔菲时，短暂现过身的那个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