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后事

    丫鬟们脸上都有泪意，婆子们也都肃着脸，进进出出都是白色一片，哭泣声不绝于耳，当真悲戚。

    江氏送了亲戚出来，满月差点认不出来她，眼睛深陷，面色浮白疲惫，发髻和钗环像是堪堪放在身上和头上似的，就这样了，还得强撑着精神，将这些亲戚们送出门去。

    还没站一会儿，红豆和红玉将哭的厥过去的许嬷嬷搀扶了出来，院子里的气氛更是压抑。

    满月看了半天，心内不由得暗叹，老太太这一去，最悲切的，居然成了她身边的一个奴仆，大房、二房和四房的儿子媳妇虽哭却不真切，可见何等的凄凉？

    “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把手。”红玉脸上泪痕未干，院子扫视一圈，见其他丫鬟找不见人，只满月几个站在廊下，急急的喊道。

    满月和绯萝忙忙的帮着将人抬到旁边的偏房去，又听红豆的安排，好生照顾着许嬷嬷。

    许嬷嬷尤在昏迷中，红玉两个也没人说叫赵娘子过来瞧瞧，只留下从前老太太院子里一个三等的丫鬟小萍照看着，又急匆匆的走了。

    “这不行，许嬷嬷唇色发白，脸颊发红，得去找找赵娘子才行。”满月见人不对，一摸她额头，顿时发了急。

    “赵娘子想来是在大太太的屋子呢，这会儿应该不行。”小萍听见问赵娘子，一边流泪一边说了原由。

    原来，严氏一直没出现，是因为老太太的离世，忧伤过度的生了病，起不来身。

    无法，满月只好又吩咐小萍去问厨上要些热水和稀粥来，看许嬷嬷的样子像是脱水，只怕伤心过度，也没怎么进饭，先将人稳住再说。

    小萍撒了欢的出去，又狼狈的回来，低着头哭个不停，“厨上的应妈妈说，这会子不是开饭的时候，连热水也没要到。”

    “你去珂大奶奶的院子去，就说咱们姑娘要的，随便什么吃的，再要热水过来。”满月也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连热水和稀粥也没有，只来不及多想，又急忙叫绯萝去找珂大奶奶。

    小萍被厨下的婆子骂回来，一直哭哭啼啼个不停，烦的满月要发火，又强忍着耐住性子哄她。

    谈话间，知道了祝家为何这般光景。

    原来，大房严氏突然病到起不来身，所以，老太太身后的事情，竟只能靠三太太江氏这一个亲儿媳来操持。

    江氏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就将这倒茶供饭的差事托了二房的韩氏和四房的齐氏，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的，比祝芸婳这些来的早的亲戚们，半天也没得着一杯热茶，大冷的天，又是大半夜，宾客们坐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也各自家去了。

    “这样没面子的事，三太太知道吗？”满月问道。

    “三太太哪里知道去？”小萍抹了抹眼泪，又道：“且就算知道，也无可奈何罢了。”

    “这又是什么说头？两位太太一起管着这些，亲戚们来吊唁，无茶无饭的，老太太还是诰命之身，这身后事如何这般潦草？”满月不解，万想不到这么没脸面的事情，几房的老爷太太们都当看不见。

    小萍看一眼外面，声音放低的说道：“老太太吊着最后一口气，给家里但凡是个正经主子的，都将她的嫁妆和私产分了去。等要说身后事的时候，人早咽气了。

    三太太是个好人，起先，她提议将得到的遗产各凑些出来给老太太办丧事，可其他房的老爷太太们，竟一个也不搭她的茬，不是这个有想法，就是那个办不到，就连三老爷自己，也呵斥了三太太一句越俎代庖的话儿来。

    从昨日酉时老太太过身到现在，为了这事，几房的老爷太太们吵了无数次的架，最后，还是三太太看不下去，将老太太给她的全部遗产拿出来，和珂大奶奶两个又凑了两万的银钱出来，这才扯了白绫麻布，买了纸钱香炉，将灵堂和府里各处的东西换了，又忙派人去亲戚家报丧。

    就这，那银钱花的流水一样，前面处处过去了，可那些银钱能顶得住几时啊？这厨下没东西采买，二太太和三太太也不作为，自然要怠慢亲戚们了。

    可怜我们老太太为这些人打算个遍，却是个这样的下场。”小萍一桩桩一件件倒是说的清楚，她自家也明白这里面的事由，想着满月从前也是家里的丫鬟，便倒豆子似的将话全说了。

    满月也沉默了，她万万想不到，老太太将自己所有的财物都给了这些儿子们，最后却只有一个儿媳和孙媳替她着想，替她出银子，若是叫她老人家知道，怕是要气活过来了吧。

    绯萝去了好一会才回来，提着热水和几块点心，兵荒马乱的，万没有之前那么精细，满月又将自己的帕子浸湿，替许嬷嬷细细擦了脸和手，又灌了些热水，许嬷嬷才悠悠转醒。

    一看是满月和小萍，只又哭着挣扎起来要去给老太太守灵，可身上没力，又跌回床上去。

    “嬷嬷，那边有红豆她们看着呢，您歇一会子吧。”小萍依旧忍不住泪，劝道。

    “是啊，嬷嬷，您得当心身子才是，老太太这之后的事情，还要您亲眼看着呢，若这头天就病了，可怎么替老太太做主啊？”满月帮着将人扶好，狠心劝道。

    许嬷嬷与老太太自闺阁起就伺候着她，两人相知相伴了近六十年，里面的情分，外人根本不明白，只有这样刺心的话，才能将许嬷嬷劝住。

    果然，她听了满月的话，一边由着小萍不识滋味的将糕点压碎喂下去，一边面无表情的流着泪，叫在场的三人看的也跟着落泪。

    事情忙到五更天，祝芸婳才得以歇口气，满月自许嬷嬷醒来之后，就和绯萝回去伺候自家姑娘去了。

    因为白天还要接着来守灵，祝芸婳便索性派了绯萝回去叫竹棉几个带了换洗的衣裳过来，打算就在家里囫囵睡一个时辰起来继续守着。

    要问为何叫一个出了嫁的孙女这般守在灵前呢？

    原因无他，一是，几位老爷各有各忙的事情，几个孙子们也小的小，办事的办事，老太太灵前，一大家子里，竟只稀稀落落的三四个人在，凄凉无比。wap..OrG

    二是，祝芸婳虽不常去老太太跟前，可到底念她教养过自己，心存感激，也是她自己求的三太太，要替老太太亲自守着。适宜与不迟的丫鬟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