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交代背景
动物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很久了。它们的基因被保存在新人类的基因中，经过漫长的岁月与之融合。从灾难中存活下来的人类成为地球上仅存的动物，他们不仅承担了延续人类文明的责任，也肩负着保存其他物种基因的使命。基因融合稳定之后顺利产生的新人类族群就像古老传说中的妖或者精怪，人们更愿意相信这是某种进化。有人说新人类作为实验室产物虽然存在着某些缺陷，却比旧人类更加优秀强大，所以在灾难中存活下来，取代了旧人类。 但是总有人觉得，与久远前的人类相比，无论是身体上的动物性还是思想上的动物性，人类都更像是退化了。比方说动物基因对人类造成的影响主要体现在生殖上，而动物基因伴性遗传的特征也符合动物最原始的生殖需求。现在的人类社会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动物园，每一个人都是消失的动物所寄宿的笼子，种群繁殖也成了头等大事。毕竟相较于旧人类出于社会生产力的需求而鼓励生育，新人类还需要延续物种基因的多样性。再加上新人类性征上的缺陷或者说变异，身为Omega的新人类如果恰好遗传了比较麻烦的动物基因，确实不太可能认为这是一种进化。 “离哥，来！”一只拿着酒杯的手进入视野，船姐的年轻助理满面堆笑地客套。 对面的青年看了一眼面前的酒杯，又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那名助理，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得到对方肯定的点头后，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指向自己的手指调转了个方向将酒杯稍稍推远了一些，做出不开心的样子：“我是女的！”说完咧嘴笑起来。 “不好意思啊离姐，我以为反正是Alpha嘛，叫哥总没错……”小助理尴尬地搓搓手，向船姐投去求助的目光。 离连忙摆了摆手，说没关系。 船姐冲小助理使了个眼色让他下去，自己拿起那杯酒递到离面前，“新来的，不懂事，来，离小姐，我们喝一杯，祝这次合作顺利愉快。” 离接过酒杯，开心地说：“谢谢船姐，我特别期待这次的工作！”接着又有些为难地放低声音：“可是我不能喝酒诶，可能会进医院的……” 船姐不自觉地撇了撇嘴，挑高眉毛说了声“好吧”，将酒一饮而尽。看得出来，她有些不高兴。 “那个……”离试图挽回一些气氛。 “我还以为，你是个演员。”船姐抢先说。 “呃……我也算演员。”离点点头，“刚进这个圈子的时候没有人脉也没有名气，靠做音乐活不下去，老板看我形象还可以，就让我先演点小角色。” 船姐的神情缓和下来，“我见过很多大谈梦想的乐队，说哪怕穷死饿死也坚持音乐梦绝不退步。然后他们中的大多数，最后都从乐坛滚出去了。” “我是个俗人嘛。”离理所当然地摊开手，“梦想不能当饭吃。” “挺好的，我就不喜欢清高的人。”船姐看着被离放下的酒杯，慢悠悠地说，“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不好色开口就是理想……哎呀那样的人可太难聊天了，也混不下去的。” 离用笑容化解尴尬，委婉地表达自己听出了船姐的暗讽。她笑起来眼睛眯得细细的，眼角向上翘着有点像狐狸或是猫，甜甜地喊姐的时候也有些轻佻，但是船姐确定她至少不是狐狸。艺人总喜欢保持一些神秘感，大多不会公开自己的动物属性，不过船姐和不止一只狐狸亲密过，她虽然看不出来面前这个Alpha是什么属性，但却知道一定不是狐狸。这个人虽然外在表现得很大方，但实际上明显比狐狸拘谨一些，甚至有一点虚张声势的感觉。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船姐也猜是不是音乐人呢。”离试图聊下去。 “我可唱不了歌！”船姐大笑起来，“我就是嗓门大。服化组好像有只海豚，说不定能唱海豚音。” “姐你别逗我了，海豚基因跟海豚音没关系的啦！”离也笑开来。 船姐曾是业内知名时尚杂志最年轻的主编，之后成为节目制作人活跃在各个平台，她是一名货真价实的Alpha女性。 货真价实。 离感到有些不舒服，嗓子有些干燥，但面前似乎只有酒。 “傻丫头，我说你是演员是讽刺你呢。”船姐忽然倾身凑到离跟前小声说，“刚才你在牛导那边拿错了杯子，喝了酒了，挺大一口呢，脸是红得快，但哪儿有什么不能喝？无非就是酒量不好，在这种场合不敢喝吧。” 离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笑，“哎呀，发现啦。” “他们Omega怕喝醉了被标记，你怕什么，怕被Omega赖上？现在的观念早和旧人类时代不同了，有什么好担心的。”船姐看不过眼地摇摇头，从西服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一板药片塞到离的手里，“学会用这个。” 离捏着药片翻来覆去寻找说明文字，但除了药品名以外什么也没有，她茫然地抬起头：“这是……？” “圈里大家都知道的秘密。”船姐伸出食指点在离的唇上，“法律禁止Alpha不过问本人意愿擅自给Omega服用避孕药，但这个药对Alpha的某些激素有抑制作用，可以当作Alpha的避孕药使用。尤其对女性Alpha更加方便，相当于，没有副作用。” “相当于？”离好奇地问。 船姐垂眼瞧了瞧离几乎平坦的胸部，揶揄地说：“顶多丰满一些，而且隔天就回去了。”说着挺了挺胸，侧目瞧着不远处的女性Omega丰腴的身材，“女人嘛，就算是Alpha，再怎么不如Omega，该有的也还是有的。” 离不自然地微微弓起背。她刚下舞台就赶着过来，还带着舞台上的妆发，办长的短发发型被固定得很好，只有一点点的刘海发尾能稍稍遮挡眼角，过于暧昧一点都不恰好。于是她干脆抬起头继续微笑，目光路过船姐低开的领口，真诚地奉承了句“船姐身材很好啊”。 船姐受用地扬起眉毛，但立刻又低下头凑到离耳边：“前天的药效，就快过去了。” 离有些心不在焉地转着酒杯，随口搭话：“为什么不干脆标记一位Omega呢？就算怀孕了，婚缘关系也只强制到Omega找到其他Alpha重新标记自己为止。小孩子不是挺可爱的？” “那可不行。”船姐摆摆手，自嘲地摇头，“我们这个品种的Alpha啊，一生只有一次生育的机会，当然不能交代给社交对象，可得好好选择。” 离好奇地睁大了眼睛，显然是想问什么，但是又忍住了，只感叹了句：“这么难啊？” 船姐扁起嘴点点头，一脸“我好惨”的表情，顺势问道：“你是什么品种？” “我？”离抿着嘴笑，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一手伸出两根手指并在一起，往脑袋两侧一比。 船姐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兔子？！你？你竟然是兔子！” “哈哈，是不太像吧？”离的笑容很灿烂讨喜，露出来的牙齿并没有兔牙，反而有尖尖的犬齿。 “像你这么自律的Alpha兔子真的很少见，我从没见你在舞台之外释放过信息素。”船姐上下打量着她，“我认识的Alpha兔子可都是臭流氓。” 离的眼帘警觉地颤动了一下，有些心虚地接话：“也没有……吧……？” “你确实很例外，我第一次看到你的照片，就觉得你身上有一种少见的中性感。”船姐抿着酒杯端详她，“不是以往常见的那种无性别感或者是像Beta一样处于哪边都不靠着的‘中间’状态，而像是一种多重的……嗯……你的外型既像男孩又像女孩，你的气质既有Alpha的特质，但又能隐约感觉到一点Omega的氛围，尤其是你在舞台上的姿态，还有我看过你一些杂志成片——对，这就是我找你来参加这个企划的原因。Omega想要锻炼出Alpha的气质是可能的，但是Alpha很难拥有Omega的气质，因为Alpha没有理由去理解Omega的感受。但是你有，这一点很特别。你身为女性Alpha，身上却带有一点男性Omega的气质。” 离愣愣地看着船姐，捏着酒杯的指尖微微有些发白。过了一会儿，她呆呆地出声：“谢谢……原来我这么特别啊……天哪，我都不知道……” 船姐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你以前，是演喜剧的吧。” “啊？” “表情有点浮夸。” “怎么可能，我这么帅，又这么可爱。”离眨眨眼，憋不住笑了一下，又立刻恢复一本正经的样子，“还这么真诚。” 船姐笑着摇摇头：“其实只要大家合作得愉快，你哪怕编造出一个人设来又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出内容。” 离低着头想了想，说：“我明白。” “嗯……如果你不想撒谎，想要展现的是真实的自己，那我们之间需要信任，”船姐告诉她，“这样我们的编辑和节目组的导演才能从你身上挖掘出我们需要的东西。” 离点点头：“我明白，我很愿意相信船姐。” 船姐看着她远远放在桌上的那板药微微抬了抬眉毛。显然她不觉得自己得到了离的信任。 “你真不像兔子，竟然对这种交际毫无兴趣。或者是因为你们公司管得严？据说你们公司的老板是唯一一个认同旧时代经营理念的，居然会禁止艺人标记或被标记。” “毕竟公司不会告诉我们还有这种药嘛。”离拿起桌上的药，犹豫了一下，迅速摁出两粒丢进嘴里，用酒送了下去，“相比标记，公司更不允许恋爱，只有Omega艺人才禁止被标记，因为会影响工作。” “我能理解。”船姐有些诧异离的举动，她以为离会以公司禁令为由把药还给她，“你喜欢什么样的Omega，或者是Beta？我可以介绍给你。有时关系网和人脉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 离抱歉地笑笑，拒绝船姐的好意：“我是做给她们看的，她们看到我吃了药，知道我不会真心，也明摆着不想被赖上，就不会在我身上浪费心思了。” “她们”指的是从离一入场就开始盯着她打量的那两个Omega模特。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招女性Omega的喜欢，却不受男性Omega待见。 “对了姐……”离随意地问道，“这个药如果是Omega吃了会怎样？” “这药对Omega没有避孕效果，普通的情趣药品而已。”船姐告诉她，“如果遇到合适的对象，可以给他试试，男的女的都能用，不过女性Omega的效果会更好，会让……” 船姐停下来。离正心不在焉地搓着手指，好像根本没在听。 “怎么了？”她问，“你脸色不太好。” 离恍然回神一样看了她一眼，摇摇头站起身，“唉，我还是不能喝酒，有点晕了，我、我去清醒一下，我先……” 她说着转身往露台走，脚步确实有些踉跄像是喝醉的样子。船姐看着她穿过人群，在露台的角落靠着墙倚在栏杆上吹风，于是收起桌上剩下的药，打算起身去找别的人聊聊。正当她要走向别处，一转头却看见露台的角落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向离走过去。 是服化组的海豚。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海豚从离背后俯身凑了上去。海豚身躯太高大，完全挡住了离的身影，只看到海豚一手扶着墙一手撑着栏杆将离拦住，低头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为什么不反抗呢？Alpha不喜欢这种冒犯。船姐疑惑地看着她们，不由自主地也向露台走了过去。 “离小姐，打扰一下。”船姐走向她们，然后停了下来，在距离她们两米远的地方。 离贴墙靠在栏杆上，脸色红得不正常，指关节因为紧握着栏杆扶手而发白，她闭着眼像在躲避什么，听到船姐的声音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将嘴唇咬得更狠。 “怎么回事？！”船姐闻到海豚压迫性的信息素，立刻释放出自己的。强大的信息素一下子就充满了整个露台，轻而易举地将海豚压了下去。但是紧接着她意识到另一种Alpha信息素随着自己信息素的释放而迅速提高浓度，但奇怪的是一点也没有Alpha之间互相压制的攻击性。她下意识看向离，离看起来更加难受了，已经快要站不住。 海豚也感觉到了，她直起高大的身躯退了一步，抬起手向船姐示意自己什么也没做，并用眼神告诉船姐，那个不断提高浓度的信息素就是离释放出来的。船姐向玻璃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海豚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离两眼，就转身离开了。 天气有些冷，风有些大，又是晚上，露台上已经没有别人了。船姐走过去，试探着喊了一声：“离小姐？” 离抬起头看向她，双眼通红地泛着泪光，但看起来却不像是哭了，更像是生理性的泪腺分泌。 “你还好吗？”船姐被浓郁的同性信息素熏得皱起眉头，一边问一边抬手在面前扇了扇想挥散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信息素，“忘了警告你了，那只海豚是同性恋者，你光是释放Alpha信息素，对她不管用，你得压制她，她才知道你不可以冒犯。” 船姐说完忽然想到什么，狐疑地看着离：“还是说你其实可以？” 离茫然地望着她，像是还恍惚着，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扶着栏杆的手努力想要撑起身，却力不从心地让整个人向前栽倒下去。 船姐忍着对浓郁同性信息素的不适硬着头皮上前捞住离，让她倒在自己胸膛。离沉重的呼吸喷在胸口裸露的皮肤上，让船姐有些毛骨悚然地想要后撤，但是离全部的重量都放在了自己身上，她根本后退不了。 “你怎么了？”船姐握住离的肩膀想让她站直。但离像是全身的骨头都化了一样任由她擎着自己的双臂也依然低垂着脑袋靠在她胸口。 “嗯……卫生间……或者淋浴房……”离模糊地吐出短语。 船姐皱了皱眉，架起离的胳膊扶着她就近往淋浴房去。“不用去医院吗？你状态很差。” 离摇摇头，低声说：“没用的，没关系。”接着犹豫了一会儿，又问：“信息素……可以停下吗？” “信息素？我没在……”船姐心不在焉地推开淋浴房的门，紧接着又愣住了，“为什么我的信息素还在释放……我明明没有……” 离没有听她的抱怨，忽然有了力气一样强撑起身扶着墙冲进淋浴的隔间里。门几乎是被摔上的，发出嗙的一声响，接着就是急迫的衣料和饰物摩擦抖动的声音，然后才是水声。船姐有些苦恼地在外间的长椅上坐下，思考着自己的信息素为什么擅自往外跑，犹豫自己是不是也该冲个澡，否则散发着信息素回去会惹上一堆缠人的麻烦。 淋浴间里的水声开得很大，几乎掩盖了所有的声音。船姐有些烦躁地站起来，想问离还需要多久才可以换自己用。她看到隔板上搭着离的外套和长裤，本想顺手收起来放到架子上，可是一靠近就能闻见衣服上残留的Alpha信息素，着实劝退了她的举手之劳。她抱着胳膊在隔间门口等着，除了顺畅的水声什么也听不清。但是水声未免太顺畅了，好像只是在空放，并没有被使用。 “船姐……”里面忽然传来离略微哽咽的声音，“你可不可以……” 船姐没有听清后面的话，但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痛苦，她没有多想立刻推开门，“什么？” 离跪坐在角落里，隔着花洒造成的水帘惊恐地瞪大双眼看着船姐：“你、你怎么进来了？！” “你没在冲澡？”船姐疑惑地看着她，“衣服都没脱，你在干嘛？浪费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