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

    牛头马面来时，捡尸小鬼正往范无救的尸身上泼洒血池水，透红的血水将他不成人形的身子修复如初，一旁的监督小鬼见状叫唤道：“范无救，动作麻利点。”

    牛头看得直皱眉头。他挥了挥袖，一阵阴风便将范无救身旁的小鬼推远。他道：“范无救刑期已满，不再归你们管了。”

    小鬼们跪倒一片，战战兢兢道：“是的，大人。”

    牛头上前将范无救扶起，“走罢。”

    范无救艰难地环顾四周，而后磕磕绊绊问道：“他呢？”

    简单两个字，却让牛头一时有些语塞。还是他身旁的马面接道：“必安去凡间了。”

    牛头跟着颔首。

    范无救垂下眼皮，低低应了声“哦”，眼底是藏不住的失落。他像个木偶一样被二者牵出了十八层地狱。这本该高兴的事情，却未在他心里掀起一丝波澜。

    “喔，就是这个蠢小子，将我辛苦炼的药全浪费了。”妙龄的少女将范无救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轻哼道。

    “可不是……在那熬了千把年，他现在还能开口说几句话，也属实不易了。”

    牛头心中暗自腹诽：就是三句不离谢必安，听了就闹心。

    “孟婆，你且给他看看吧。”

    少女眉头一横，手里的昆仑杖一挑，杖脚便以迅雷之势堵住了牛头的嘴，“必安也就罢了。你个几万岁的老怪物，不准这般叫我。”

    说罢，她又摇头叹道：“他这是魂魄受损，我也无能为力。多亏他执念重，否则现在连人形都无法维持。虽说投胎转世也能够一定程度修复魂魄，可看他状况，怎么也需要历经八世，方能将灵体修复完整。且这八个轮回，无论天人道抑或饿鬼道，他都难逃痴傻一生的命运。地府阴气重，留下来反而对他好处颇多。”

    孟女将昆仑杖抽回，道：“若非必安来求我，我也懒得理会这事。恰好我还留着几株万年仙草，也没什么用，不过聚灵效果尚可，就当便宜他了。”

    说罢，她纤手挑起范无救的下巴，小脸凑上去，眼里满是好奇：“你是如何与必安相识的？他不怎么求人，为你算是破例了。”

    范无救不答，愣愣地看着她，只在听到“必安”两字时略有反应。孟女摇头：“罢罢罢，我问你这些作甚么。”语调一转，她眼神凌厉：“不过你可记住了，必安以真心待你，你若对他有半分不好，我可不放过你。”

    也不管范无救听未听懂，孟女弯下腰，在一堆杂物里翻找。好半晌，她才在角落里翻出几株青嫩泛光的奇草。放在手心端详了会，她满不在乎地丢给范无救：“拿好了。”

    范无救讷讷接过那几株仙草，反而是一旁的牛头马面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这些万年仙草，你就直接放杂物堆里？不怕被谁偷了去？”

    “不重要的东西，收那么好做什么。”孟女翘起腿，手腕撑着下颚，笑意浅淡：“至于想来偷的，大可来试试。”

    “好了好了，你们三赶紧走罢。今天的汤我可一点未做，只能拿昨日做多了的那些来顶数了。”孟女碎碎念道：“味道上，馊是馊了点，不过喝下去便会将一切忘却，今日倒也可以偷懒一会。”

    在被推出门的前一刻，牛头忽的想起什么，问道：“这仙草……”

    孟女不耐烦地打断他：“煎了炒了炖了煮了，你爱怎么就怎么，就算是生吃也随意，快走快走，莫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