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妥协

    郁珩是在两具赤裸年轻肉体的夹击中醒过来的,腰没事,就是有点热。

    他睡相向来平稳,工工整整地仰躺在床上,现在,迪奥那强壮的手臂正霸道横跨他的腰间,腿像树袋熊一样夹住他的一条修长的腿,毛茸茸的脑袋正凑到了他的脖颈,还吧唧着嘴巴,浓烈的气息伴随着热度传递了过来。

    舒朗睡相则好很多,他同郁珩一样也是平躺,但还显得稚嫩的面庞却朝向郁珩,只要郁珩侧过脸,就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气息。他没有像迪奥那样整个虫凑过来,只用带着薄茧的手牢牢地同郁珩十指相扣。

    在郁珩的脸转向他那一刻,舒朗就睁开了眼,碧绿色的眼眸没有一点睡意,甚至还带着几分冷冽,但视线对上时,蓦地柔和了下来,亲昵地凑了过去,小啄郁珩的面庞。

    细细密密地,轻轻浅浅地,如小猫一般地讨好主人,对比旁边大咧咧熊抱,睡得像猪一样的那位,什么叫作差距,这就叫做差距。

    郁珩又不自觉地想到了艾希礼,如果说舒朗是表现得腼腆柔软到哪怕得知他本身战力也难免让虫心怜,那这位就是面面俱到的体贴。

    不说让虫难以挑刺的厨艺和家务能力,也不说短短两天就摸清郁珩偏好重新装修过的房间,更不说为了同郁珩有更多交流话题而重新储备大量机甲方面的知识,虽然并没有深入到零件研究中去,但角度却非常新颖,且结合现代虫族战役的需求,在战略层面上提出自己的见解,让郁珩在不熟悉的领域茅塞顿开,也对这个世界有更深入的了解。

    同人类社会不同,由于孕期短,虫蛋小,对本就身强力壮的雌虫身体影响并不大,肚里揣着个蛋还能杀个虎虎生威的大有虫在,再加上社会福利制度完善,单身雌虫如果无意抚养,可以选择将虫蛋交给福利院养大成虫,期间的义务教育及日常支出由国家统一支出,等到长大后,这些虫又会通过进入军队或者选择工作来偿还,达成一个良性循环,因此整个社会都是在倡导雄虫多跟雌虫交配的。

    按照这个逻辑来讲,虫族社会的运作基本都依赖于雌虫,那么几乎只充当播种功能的雄虫,那到底是什么在支撑他们维持现在的地位?

    哪怕以雄虫对于雌虫的天然吸引力也很难去解释这一点,实力差距过大时,是没有话语权的。

    喀琉斯是郁珩见过的最特立独行的雄子,他曾经调侃过他们的课程都是艺术文学礼仪影视娱乐类的,聊的不是感风伤秋,风花雪月,就是吃吃喝喝玩玩爱爱,然后话锋一转,像他这样半只脚跨进机械行业的,大概也没有别的雄虫了,所以他们两个注定天生一对。

    郁珩当时冷不丁问了一句:“那是谁带你进来的?”

    喀琉斯满是调戏笑容的脸收敛了下来,眼神带着几分悲痛,嘴唇轻抿,金色的发也变得有几分暗淡:“他啊,一个痴迷机甲的傻子,很傻很傻的傻子。”

    那定然是一段惨痛的往事,郁珩猜测。这也是郁珩对于雄子身份并不感冒的原因,如果虫族社会真的对雄子友好,那么身为大学教授的喀琉斯为什么拿不到国家级项目,进入研发岗位跟雌虫同台竞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由于不得志终日流连风月场。

    郁珩的目标很明确,雄子的身份如果成为他事业上的阻碍,那他宁可隐藏于雌虫堆中,感情也是如此,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没兴趣把感情当成他的助力,但当感情妨碍到他时,他会毫不犹豫地斩断。

    怎么处理跟舒朗的感情,现在确实成了一个问题。

    郁珩用手挡住了舒朗的吻,于是手被对方抓着按向火热的胸膛,手底下是舒朗为他跃动的心跳,眼前是对方泛着波澜的眼神。

    “出去谈。”郁珩用唇语表示。

    舒朗垂下眼眸,慢慢松开了郁珩的手。

    今天的阳光很灿烂,粼粼地闪了一池水光,投影在郁珩脸上,整个虫如同沐浴在光辉中一般,从天庭到鼻尖,从唇瓣到下颌,舒朗觉得每一寸都是舒朗喜爱的线条。

    沉默了好一会,郁珩先开了口:“上次把你弄哭了,很抱歉。”

    …换成是人类社会,郁珩这句问话肯定要被怼,但这就是他的直男思路,跟对方分手是他思考后觉得太麻烦就分开,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又不是骗钱骗炮,他也没耽搁对方个三四年,讲求的一个你情我愿,没主动插足别虫的世界,性生活上也没只顾着自己爽,况且虫族社会背景,还真不好说谁更亏了。他问这一句也不说他有多关心舒朗,而是觉得弄哭别虫这件事不太好,自我约束和情感倾向对于郁珩并不是一码事。

    “不,我也要说抱歉,那时是我太冲动,激素失衡了。”舒朗摇了摇头,他每次回想起那天的对话,就觉得心里一抽一抽地痛,但在冷静下来分析后,差点没想捏死当时自己。

    他在成长的路上没有遇到过任何值得一提的对手,他的傲慢给他招惹了第一次的杀身之祸,但他成功反杀,然而重伤至今未能痊愈。而他的第二次傲慢在于他自认为凭借从雄子那学来的那些小把戏就可以牢牢抓住郁珩的心,熟料在激素紊乱下,情绪失控,反而把郁珩推远。第三次傲慢,直接让那只他觉得弱鸡一样的金毛犬给得手了。

    他醒来时,看到郁珩身上多余的痕迹时几乎就要咬碎一口银牙,那只金毛犬极其挑衅地看着他,一字一句:“你玩再多手段,也比不上阿珩就喜欢我这种真实的性格。”迪奥在真实二字加重声音,他早看穿舒朗在郁珩面前装柔弱腼腆,实际上傲慢强横得一逼。但奈何郁珩还就吃舒朗这套,有时候迪奥也会想着要转型,可是他的外貌体格严重不符,再加上郁珩太熟悉他的作风,于是迪奥把心一横,脸不要了,辣眼睛也没事,算是娱乐效果,目的也就达到了。

    事实证明,舒朗这法子还确实好用,对付郁珩这种有点大男子主义的性格,你不能太独立强硬,这样他会觉得你没有需求,就不会放心思在你身上,但也不能太柔弱闹腾,这样他会嫌跟你在一起是件麻烦事,所以舒朗翻车的那次就在这。

    如何把握这个度,是他们能否走下去的关键问题。

    “激素失衡?这是怎么回事?我只是有些好奇,如果是过于私密的事,你也可以不说。”舒朗成功钓起了郁珩的好奇心。

    舒朗的手指勾了勾,摆出了一副有些犹豫的表情,随后他脱下了自己衣服,白皙的后背上是丑陋不堪的灼烧痕迹,其实按照雌虫的恢复能力,理论上应该不会留下这么严重的痕迹。

    他的声音有些迟缓:“你觉得这个很可怕吗?”

    “我觉得应该说是丑吧。”郁珩很老实地评价道。

    喂喂喂,别把天给聊死了啊。

    舒朗噎了噎,好吧,至少阿珩没有像那些雄虫一样一看到这个,声调拔高到一个刺耳的地步。

    郁珩也意识到自己的回复有点问题,他尴尬地说道:“我之前一直就挺想问,不过这是属于你过去,所以我也没怎么提。”

    简单翻译一下就是,之前我们还不到谈这个的地步,不过如果你想说,我还是愿意听。

    现在不卖惨,还什么时候卖惨啊!

    舒朗觉得他好像摸到了郁珩的思维模式,回道:“我以为你嫌弃它,所以也没说,但现在如果你接受,我想跟你说一说它的故事以及我的过去。”

    郁珩点了点头。

    舒朗拉着郁珩的手,两虫坐在了长椅上,郁珩要比舒朗高一点,于是面对面的时候,舒朗抬脸说话时,从郁珩的视角,就莫名带着一股期待的意味。

    舒朗说话一直都很简练,但现在他是绞尽脑壳地试图把故事说得再详细一点。

    但郁珩归纳总结,其实是一个简单的故事。

    当年舒朗第一年拿到冠军时,打败的对手是之前拿下二连冠的西缇,那是西缇最后一次参加这个竞赛,他把舒朗领进门后,在短时间内反而被对方超越,所以对这次败北一直耿耿于怀。

    而舒朗公然翘S级雌子的专门训练,又多次抗命,顶着帝国的不满,又连续两年拿下冠军。

    那是他最恣意桀骜的时光,他要告诉其他雌虫,他身为S级雌子哪怕不依靠异能也能在其他领域傲视群雄。

    任性的结果就是,他最后一年参加比赛时,由于拒绝贿赂打假赛而被下药围殴报复,而帝国选择了袖手旁观,舒朗杀出来的时候,浑身浴血,背后的伤痕,是他最后一次以虫化姿态硬接下了等量子加聚炮。

    按道理来讲,哪怕是S级雌子,挨上这么一下,舒朗也快要废了,即便苟延残喘,对于帝国也毫无价值可言,但有虫出手救了他,并重新在帝国的安排下进行康复训练以及恢复之前的异能训练。

    郁珩估量了一下,虽然舒朗没有细讲,但能拿到等量子加聚炮这种大杀器足以证明舒朗得罪的可不是一般虫,甚至可能是有军方背景甚至是皇室势力的,所以能救下舒朗的虫也是同样对等的大势力,而且很有话语权。

    不过,郁珩瞅了瞅舒朗那张清秀无害的面庞,比自己还要矮上几分,也是唯一一个他估摸着以他的体能可以尝试抱起来按在墙壁艹的同辈雌虫,所以其实真的很难把对方同那种S级雌子大杀器联想起来。

    根据舒朗的说法,他还在郁珩发情期那几天在外头跟一个S级雌子打了一架导致伤势加重,再加上心情剧震的情况下无心去控制体内激素,才会导致情绪崩溃,失去控制。

    郁珩是听艾希礼说过有那么一回事,但他那时想得更多的是S级雌子应该比较抗打,就没当一回事,但万万没想到,舒朗还有这么一个旧伤在身。

    别问,问就是有点愧疚,虽然他当初自个也是还在发情期影响情绪和做得腰酸背痛的状态,但他事后觉得自己当时说得有问题,但过去就过去了,也没像舒朗那样一直念念不忘。

    总而言之,他俩之前智商不在线,情商全下线,就这状态,又不是多耐心的主,他俩不崩谁崩。

    现在走到现今的地步,无论如何也是回不去了,尤其是在雄子有那么一个坑爹的发情期,接受这一设定后,郁珩觉得他真的没办法再去做出承诺。

    而舒朗自己也知道,他也没有十成把握说郁珩发情期时他就一定能在。

    但起码有那么一个雄虫不是把他当成炫耀工具或者吐槽垃圾桶,而是愿意为他曾经的梦想助一分力不是吗?

    而且他喜欢他,也得到了他,他还能要求再多吗?

    舒朗仰头吻了过去,让你犹豫了是我实力的不足,等我强大起来,会扫清你面前的其余选择,这样,你就只剩我一个了。